Rossignol 夜鶯的流浪筆記

奧地利導演Michael Haneke最新的作品《Amour 愛慕》，其實早在去年金馬影展時就有播放了，但夾著坎城影展金棕櫚大獎的頭銜，那次的播放我未能搶到票觀看。沒想到這一等竟等了四個月之久！等到這部片所得的獎項已經快要可以繞地球一圈了，台灣才遲遲在三月初上映。選在這個時候當然是因為奧斯卡獎剛頒完，但這部是講法文的奧地利片，發行商硬要跟奧斯卡扯上邊，這點讓我非常不解。

另外令我頗有微詞的是中文片名。這部片中文翻成「愛慕」，雖然唸起來跟原文音接近，但看過這部片的人會覺得，其實這部片有「愛」，但並沒有「慕」的成分。我還比較希望就直接翻成「愛」。

這部片的介紹網路上已經一堆了，也正因為如此，加上它實在是太晚上映了，所以我不但看了別人寫的影評；我連結局都知道了！

不過儘管已預先知道了結局，導致Georges突然把Anne悶死那段不會嚇到；但並不影響我對這部片的喜愛。Michael Haneke我看過他之前的作品《La Pianiste 鋼琴教師》，那強烈的風格讓我在看《Amour 愛慕》之前就有所心理準備。不過導演在這部片裡並沒有用到所有我原本設想的令人不舒服的畫面和情節；而是回歸到生老病死這每個人都會遇到的課題。

電影中，由於不需要把所有細節全拍出來，所以有所謂的省略(eclipse)，這些「省略」少則幾分鐘，多則長達幾十年。畫面打上「幾年後」的字，幾年的時光就這樣過去了。在這部片裡，雖然也有用省略；但用了更多的長鏡頭，而且導演捨棄配樂。照顧病人可不是一天兩天的事，影片中大部份時間呈現的安靜的長鏡頭，代表著生活一天天地過著。

這部片的演員不多，雖然有在《La Pianiste 鋼琴教師》表現亮眼的Isabelle Huppert和特邀鋼琴家Alexandre Tharaud來親自演奏；但主要的戲都是在這對老夫妻上，而這兩位戲中靈魂人物，也讓人見識到國寶級演員的功力。飾演太太Anne的Emmanuelle Riva，半世紀前的《Hiroshima mon amour 廣島之戀》，其美貌和演技都令人驚艷，而這次除了更多了份高雅之外，更讓人驚訝與佩服她爐火純精的演技。在我的印象裡，從小到大所看的戲裡只有兩位演員詮釋中風令我震懾，一個是電視劇《她的成長》的梁修身，第二個就是Emmanuelle Riva。這部片裡第二次中風的Anne，感覺Emmanuelle Riva和導演一定做足了功課。尤其是Riva，癱瘓的身體、僵硬的臉部、不清楚的口齒，但卻精準的傳遞出情緒，得這麼多影后獎項實在是實至名歸。比起Emmanuelle Riva；《桃姐》裡的葉德嫻就略遜好幾籌了，尤其是她第一次中風時，根本只像是腳拐了而已！

比起Emmanuelle Riva，飾演丈夫的Jean-Louis Trintignant的片子我就看得比較多了：《Rouge 紅色情深》、《Ceux qui m'aiment prendront le train 愛我就搭火車》、《Janis et John》......等等。他在這部片中飾演照顧太太的先生，深情而細心地守護在Anne的身邊。片中有一幕，二度中風躺在床上的Anne，和Georges唱著兒歌〈Sur le pont d'Avignon〉來訓練發音，這一幕令人感動。但隨著Anne身體的每況愈下，Georges也瀕臨崩潰。龐大的壓力煎熬著Georges，以至於他甚至要把Anne反鎖在房裡，免得女兒看見又要給他意見，他已經無力再去負擔別人的擔憂和建議，樓下能幫她買東西的夫妻反而對他而言還有幫助得多。

片中Georges兩次情緒轉折導演都是用鴿子飛進室內來隱喻。第一次鴿子飛進來，Georges很快地把牠趕走，也趕走極為不稱職的女看護；第二次鴿子飛進來時，正當Georges把Anne悶死。這讓我想到《37°2 le matin 巴黎野玫瑰》裡最後－也是最美－的一幕：悶死Betty後的Zorg獨自在窗邊寫作，窗外出現一隻白色的貓，Zorg看著貓，露出了笑容。這部片在第二次鴿子飛進來這段，用了非常長的鏡頭拍攝Georges捕捉鴿子。捉到鴿子的Georges，大家都以為他要把鴿子給殺了，但下一幕就看到他在寫給他女兒的信：「......我捉到牠，但我又把牠給放走了，而且我發現這一點都不困難。」

其實關於鴿子，我看完也一直在想。出現兩次，而且第二次還用那麼長的鏡頭拍攝Georges捕捉牠。我其實無法說出鴿子在影片中所代表的確切意涵，究竟有什麼關於生命的隱喻；亦或是反映Georges的心境我說不準。倒是覺得Georges寫給女兒的信的最後一句話，說把鴿子放走一點都不困難，這句挺有意思的，或許代表一種解脫？

這不是一部會讓人大哭的片子，看完之後有股淡淡的哀傷，更多的是想到自己年老的時候，想到這個每個人都會遇到的問題，這可是一個大課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