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ossignol 夜鶯的流浪筆記

【天下第一樓】講述一間以燒鴨聞名，名為「福聚德」的飯館，從清末到民初，從岌岌可危的生意，變成北京第一飯庄子的故事。這間飯館裡有掌櫃盧孟實、二櫃王子西、堂頭常貴、掌爐師傅羅大頭，還有福聚德真正的東家：兩位遊手好閒的少爺......等等。

其實這原本是北京人藝的三幕話劇，於1988年首演，2009年有了新版（或者說是復排版）。2004年，它被改編為32集電視劇。話劇和電視劇的編劇都是何冀平，有趣的是話劇導演是父親夏淳；電視劇導演是兒子夏鋼。而且電視劇版中還用了許多話劇版的演員，不過幾乎都是演出與話劇版不同的角色。

話劇改編為電視劇，由於時間變長，所以一定會加些東西，或者做些更動。通常這樣的改變我都不大喜歡；可是這齣我卻覺得電視劇版的比較精彩（雖然我覺得福聚德的一些危機難免過於戲劇化，尤其要被賣掉那段，更是一個烏龍事件！）。但因為電視劇版有足夠的時間，所以可以去做鋪陳，並處理細節的部分，所以角色特徵、人物性格，和劇情發展，都比話劇版豐富且完整。

電視劇版第一個不同，就是增加了劉金錠這麼一號人物。然後把原本話劇版中的熱炒高手李小辮改為劉小辮，成了劉金錠的父親。可是我還挺討厭劉金錠這個角色的，我所不喜歡的地方在於：
1 - 又要玩女扮男裝這種老掉牙的題材。而且說老實話儘管劉金錠的扮演者王姬不管動作多像大老爺們，聲音裝得再粗聲豪氣；她怎麼看就是一個女的，不是太監，根本就是個女的！而且連常貴都覺得她怪怪的，盧孟實那麼精明的人難道看不出來？
2 - 這劉金錠的脾氣也忒大了吧，動不動就摔碗砸筷的，還拿菜刀要砍人，而且愛記仇又超級小心眼，虧她還是從宮裡出來的呢。
3 - 比她女扮男裝還要明顯的，就是她對盧孟實的感情，整個一醋壇子。盧孟實就算看不出她其實是個女的，他也應該會覺得這個「兄弟」對他有種特別的情感吧？後段劉金錠恢復女兒身之後更是使勁地逼婚，那個年代哪有女人那麼倒追男人的？！

第二個改動則是玉雛這個角色。話劇版玉雛是八大胡同的窯姐；電視劇版成了飯館開在八大胡同的廚娘。所以少了八面玲瓏，多了分出淤泥而不染的冰清玉潔。話劇版玉雛的扮演者呂中和岳秀清，都是我很喜歡的演員；電視劇版則是周莉（應該不是唱黃梅戲那位吧？），扮像演技都挺好。只不過特寫手部時，那雙漂亮的手不大像是會做菜的。

第三個改動是把跟福聚德打擂台的飯館改成適意居，並增加了適意居掌櫃瑞英、狗頭軍師花鼻子，還有與福聚德和盧孟實之間的恩怨糾纏。飾演花鼻子的是馬恩然，他在話劇中演出大執事一角。我沒有很喜歡他演的大執事；卻很喜歡他演的花鼻子，一個會讓人恨得牙癢癢的角色。

第四個是電視劇版大大地增加了修鼎新這個角色的戲份。我喜歡這樣的增加，因為話劇版我甚至覺得修鼎新這個角色只是為了要講最後那句詞而已，連醉酒那段我都覺得事不關你啊，何醉之有？在電視劇版中，看到修鼎新的大起大落，落魄的修鼎新被克五的言詞戳到，才會醉酒，也才會有感而發。我很喜歡這段台詞（話劇版和電視劇版都是一樣的），尤其是最後幾句：美食專家修鼎新把盧孟實比做廚子，把自己和其他人比做酸苦鹹等調味料，而福聚德是炒勺，那究竟會是怎樣的一席宴？
電視劇版修鼎新的扮演者是濮存昕，他應該是劇中唯一沒有參與【天下第一樓】話劇演出的人藝演員吧。我相信導演找他來演出這個角色絕對是有理由的，因為他深厚的台詞功力，才能讓一大串半古半今的話說得那麼自然，不像是在朗誦。不過我覺得這個角色後面應該可以再灑脫點，而且他這位瞭高未免也當得太輕鬆了，常常看不到人影，都是看到常貴在招呼人。

至於整齣戲的四位關鍵人物：盧孟實、常貴、王子西和羅大頭，也是電視劇版中我最喜歡的四位。

盧孟實，才幹大野心也大，成功挽救一間原本快要關門的飯館，更蓋起了大樓，成為遠近馳名的飯庄子。雖然他這樣做多少是為了滿足自己坐轎子的私心，但他真的為了福聚德付出他全部的心血。
老版話劇盧孟實的扮演者是譚宗堯，我很喜歡他在【古玩】中的金三爺、【天之驕子】中的曹丕；可是在這齣戲裡，我感受不到他為福聚德勞心勞力。
新版話劇換成了楊立新，【茶館】裡的秦二爺。他多了分商人氣息，不過我覺得他有演出盧孟實「一個人幹，八個人拆」的辛苦。而且第三幕，盧孟實遭逢一連串打擊，楊立新演得很有力度。
電視劇版是巍子，從他演出話劇【海鷗】中的特列戈林一角時就已經給我很深的印象，這次又再度看到他精彩的演出。首先他的姿勢，左手永遠是拿手巾板的樣子，操煩這個張羅那個，就已經符合掌櫃的形象，而且我真的覺得他把盧孟實這個角色給演活了！他該放軟的時候就打躬做揖；該強硬的時候他絕對挺身而出；而且重情重義。怪不得巍子敢誇下海口，他真的演得太棒了！
話劇版的最後盧孟實是自願離開；而電視劇版盧孟實則是被兩位少爺給趕走，更增添了悲劇的色彩。我很喜歡電視劇版的結尾，被趕出福聚德的盧孟實乘車回老家，出了北京城看到路上有人在趕鴨子，盧孟實也跟著下車幫忙趕。好諷刺、好悲涼的景象啊！

福聚德另一位靈魂人物，就是堂頭常貴。話劇版的扮演者是林連昆，儘管評價非常高，我卻沒有很喜歡。第一是覺得他太胖；第二，我看到他所扮演的常貴靠在櫃上休息還有喝茶，電視劇版裡的常貴可是一直在跑來跑去的；第三，豆泥被扔掉，常貴從外面買綠豆糕回來那段，那不只是救急，還是救命啊！我覺得林連昆沒有氣喘吁吁的感覺。
電視劇版是李光復，他也是話劇版二少爺的扮演者，形象差真多！我覺得李光復把常貴這角色演得真好！還有他喊走菜那底氣之深厚，很有堂頭的架勢。電視劇裡的常貴到處跟人鞠躬哈腰，被人瞧不起，但他永遠那麼溫和、那麼實誠、不掙不搶。我很喜歡李光復所詮釋的這個人物，印象最深是有一段常貴被人打了一巴掌，看到有客人上門眼淚一擦馬上笑臉迎人，看得真是酸啊。

在【天下第一樓】中，搭起盧孟實和福聚德之間橋樑的，是二櫃王子西。電視劇中的扮演者是修宗迪，他在話劇版中飾演著迷於京劇的大少爺。他也成功詮釋這個膽小怕事的角色，而電視劇更讓王子西成為一個抓耙子。

福聚德的掌爐師傅羅大頭，話劇和電視劇都是韓善續，一出場就是十足的廚子樣。電視劇版讓羅大頭有了些轉變，而韓善續也讓我們看到這個角色的變化。

這些功力深厚的演員，豐富了這齣戲。在【天下第一樓】的最後，有最重要的兩句話：
好一座危樓，誰是主人誰是客
只三間老屋，時宜明月時宜風
我喜歡電視劇版，要被趕出福聚德的盧孟實為這副對子加上了橫批（話劇版是修鼎新說的）：
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