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ossignol 夜鶯的流浪筆記

      前一陣子租了賈克‧大地(Jacques Tati)【遊戲時間 (Playtime)】的DVD，影片中，一樣有那位戴著帽子、拿著手杖的愚洛先生。在這部片中，他亂闖亂撞，跑進一棟辦公大樓裡，遇到在裡頭工作的職員，和一批批來自不同地方的觀光客。

       這部片充滿創意的驚人造景與想像令人佩服。在大樓裡，一間一間的辦公室是一個一個俯看像盒子的東西；還有鏡片可以整個往上扳的眼鏡。影片中所呈現的巴黎，是如此地充滿驚奇。

       這讓我想到亞倫雷奈(Alain Resnais)的【我想要回家 ( I want to go home)】這部片，它描述一對到巴黎自助旅行的夫妻，所遇到的一些事情。同樣都是巴黎，跟團或是自助旅行所看到的巴黎，就不是同一個巴黎了。觀光客永遠都是充滿興奮的，異國的建築、風景等一切一切，都會讓他們忍不住發出讚嘆的尖叫。在【遊戲時間】這部片中，觀光客忙著拍照、參觀各種新奇的設計，甚至來點小艷遇。他們永遠備受禮遇，一句法文都不會說也不要緊。在餐廳裡，手忙腳亂的永遠都是服務生和經理，觀光客是最重要的、是最大的、是不能得罪的。

       可是在【我想要回家】片中，儘管也是觀光客的身份，但脫離了旅行團，情況就完全不一樣了。處處受限，表達彆手彆腳。有一幕是這對夫婦闖進一個小美術館，職員冷冷的對他們說：「我們關門了。」他們不再倍受禮遇，相反的，還會不時地遭到白眼。

       兩種情況我都經歷過。跟團來法國玩時，看到的都是最美好的一面，當地人會因為你能說上幾句法文而驚喜；但成了留學生身份之後，法國骯髒醜陋的那一面就浮出來了，他們會因你法文說得不好而不耐煩。所以在看這兩部片時，我都能體會，也許是當觀光客只有十天；當留學生至今一年多，所以看【我想要回家】時，感受更加強烈。

       【我想要回家】片中那位可憐倒楣的男主角，原只打算二度蜜月，卻闖進這個語言不通，文化環境、思考邏輯和處世態度全都不同的國家來，沒有人懂他的語言(影片中他說了許多跟美國相關的事物，甚至還唱起英文歌，以為大家「應該」要知道，卻沒有人附和。後來大家跟著唸“You got it”，但很有可能對它的意思的了解程度也模模糊糊。)，怪不得他要大喊：「我想要回家！」

       不過像雷奈這樣「自曝其短」地拍這樣一部片，還真是少見，輕鬆胡鬧中卻有著某種程度的悲哀。

       雖然兩部片都看似輕鬆愉快，但比起【遊戲時間】像是一齣有著大型佈景的舞台劇；【我想要回家】所呈現的，則是殘酷的現實。【我想要回家】我在一年前看過一次，沒勇氣再看第二次，因為它不像電影。影片中的那些白眼、那種雞同鴨講的無奈、那種隻身在異鄉的孤寂、面對整個大環境的轉變的調適，和沒人幫你、獨自闖蕩的心情等等，我全都經歷過。它是真實的人生，儘管一路平順卻難免有些起起伏伏，不會永遠只有好的那一面。也許有過這兩種孑然不同的經歷是好的，而且我必須要承認，當了留學生之後，我才真正開始了解法國這個國家。